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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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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的背挺的很直,帶著一種肅穆的儀式感。

從蘇沛錦的角度看過去,斜後方四十五度角,濃墨黑亮的頭發就像是他這個人。根根分明硬硬的戳手,不善妥協不易討好的臭脾氣。耳廓分明飽滿,半側的位置更形突出那挺直的鼻梁,在相術上說,屬於福澤深厚大富大貴之人。

四周極為安靜,愈發襯得這裏蕭瑟肅穆,緊扣墓園的主題思想。

蕭戰挺括的大衣下擺被寒風吹的向上翹起,剛好露出墓碑上被他遮住那張小小的照片。

十七八歲嬌艷盛放的女孩子,笑容明朗的能晃花人的眼。正是無憂無慮青蔥水嫩的花樣年華。

仝惜顏。那麽好聽的名字,那麽正好的年紀。卻是一腳踏出了時間之外沈睡不醒。

空氣很悶,悶的沛錦深呼吸都沒用,胸口沈沈的,目光無處安放。

鉛灰色的墓碑,黑色的名字,小小的照片,還有那一束怒放正好的紅玫瑰。

蕭戰什麽都沒說,就那麽肅立的站著。十幾分鐘後,轉了身淡淡的開口:“走吧。”

沛錦默不作聲,跟著轉身離開。

這樣一個祭奠的日子,天氣很應景的暗沈無邊,不僅是蕭戰的心情不佳,蘇沛錦也是一早起來就情緒低落。

直到上了車,冷透的身子依舊好半天沒緩過來。

蕭戰也不急著開車,就那麽安靜的坐著,修長的手指輕搭在方向盤上,沈默,卻看不出到底有多少的哀傷。

沛錦吐口氣,轉過頭望著車窗外。那遠遠的一束火紅,在這黑白灰沈睡的世界裏,分外的紮眼。

“仝小姐,喜歡紅玫瑰?”沛錦的聲音很輕,因為沒有回頭相詢的樣子,更像是囈語。

蕭戰沈默了半晌:“不。她更喜歡藍色妖姬。”

“呵……”沛錦意味不明的輕笑,心頭卻像墜了鉛塊。是的,藍色妖姬夠金貴夠分量夠顯出女孩的驕傲。

兩人各懷心思,倒是都靜默了下來。

沛錦的手機響。滑開屏幕,一條短信自動跳出。

寶貝,生日快樂。

短信發件人不詳,卻是加了音頻。密閉的車廂內,電子樂的生日快樂曲子歡快的播放著。

“你生日?”蕭戰略帶詫異望過來。

“不是,發錯了。”沛錦輕描淡寫的刪掉:“我的簡歷和身份證上都不是這個日子。”

蕭戰拔出車鑰匙,靜靜的目視前方:“或者我該問,你到底是誰?”

沛錦的心猛的一拎,面上並不作假的變了顏色:“我是蘇沛錦,有什麽問題?”

“蘇沛錦。”蕭戰一字字念著,額頭有稍顯淩亂的碎發投下了淺淺的陰影:“你來應聘第一次,我就覺得熟悉。能說來聽聽為什麽?”

沛錦沈默著,呼吸漸重。良久:“我以為蕭總一定不會記得我這個小人物了,是以也沒有妄想提及過去用來增加人情分。”

蕭戰神情不改,靜待下文。

沛錦理了理思緒:“七年前,我在蕭總手下待過不到一個月。”七年前,當時還處於創業起步期的夔集團正是最混亂的時候,大量的新人入職,很快又是大量的員工流失,最多的第三季度內,銷售部走馬燈的大換血一百二十一個人,很多新人甚至連椅子都沒坐熱就走了。

當然,那時候夔集團沒現在這麽金字招牌,也沒這麽跺跺腳臨海商界就地動山搖。甚至名字,也只是言諾商貿公司這樣普通又易忘的一個,丟到茫茫眾多的各類小企業裏,浪花都激不起一個。

“為什麽回來?”蕭戰的語氣並不急躁,卻讓人聽出步步緊逼的味道。

沛錦的臉色瞬間有些尷尬又難堪,輕咬著下唇遲疑的樣子:“可以不說原因嗎?”

“你父母早年離異,母親遠嫁加拿大再無音訊。父親兩年前中風,去年覆發身亡。伯明翰大學有你的入學記錄卻沒有你的畢業記錄,你的學歷是造假。前前後後加起來住在白吳市這麽多年,怎麽就突然轉回了臨海?說起來,你不過是高中在這裏待了三年,念舊?”

許是蕭戰話裏淡淡的嘲諷意味刺傷了沛錦,也或者是想不到他竟然知道的這般詳細。一直淡漠溫和的女人一下子惱了,聲音都隱隱尖銳:“一定要說的那麽直白嗎?是,是我犯傻,這麽多年一直放不下。明明知道你根本就不記得我這麽個人,依舊不死心的想要靠的更近。不惜造假捏造學歷。這個答案,蕭總滿意嗎?”

看著她像個怒氣沖沖的小刺猬般炸了毛,蕭戰反倒笑了。

這還是這個陰郁的一天之中,他露出的第一個笑容。略顯雅痞,不帶攻擊性,看過去柔和了剛硬的面部線條,整個輪廓都跟著生動起來。

“生氣了,嗯?”

沛錦板著微紅的小臉,死抿唇瓣默不作聲。

“你給我的感覺,很像一個故人。”蕭戰摸摸她的頭發,帶著些安撫小女孩樣的寵溺。

沛錦沒回話,僵硬的身子卻一點點軟了下來。

“喜歡我是很丟人的事?”蕭戰將車鑰匙重新插-入卻沒有點火發動:“我一直等著你主動告訴我。”

“我怕你不要我。”示弱來的恰到好處,甜軟的聲音聽的人心蕩神馳。沛錦悶悶的遲疑了一下:“我知道,當初有人曾說過,我長的像你情真意篤的未婚妻。我不想借著這個所謂的先天優勢讓你看到我,我蘇沛錦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堅持。”

蕭戰擰眉。情真意篤?未婚妻?如果不是她提起,自己怕是已經徹底忘記了這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人物。那些鮮血寫就的過去,都隨著時光淹沒在了浩瀚的歲月裏,不管是好是壞,最終都將塵封成漸漸淡去的記憶,灰飛煙滅~

原來是這樣。別扭的女人。

這就是她入職至今矛盾著要靠近又要故作冷漠的原因?怕自己是因為她像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動了心思,被當做替身?

沒有猶疑的沈吟,蕭戰的回答冷漠又果斷:“不,我不喜歡她。”

話裏的她是誰,兩個人都心知肚明,沒必要矯情的問出口。

“你喜歡,”反倒是沛錦遲疑了,臉頰可恥的燒著:“仝惜顏?”

蕭戰這次沒說話,沈默拖的很長。

“算了,”沛錦有些慌亂,匆匆放棄的架勢:“回去吧。”

蕭戰略一沈吟:“都過去了,不提也罷。”他並沒明說答案,可是答案昭然若揭。

沈默了半晌,蕭戰舒口氣放柔了聲音:“有機會我送你回去把學位修完。”

隔著前擋風玻璃,遠處慢慢走過來一群人。男女老幼都有,披麻戴孝的,頭發花白的老母親被人攙扶著,涕淚橫流怎一個悲慘了得,五六歲的小男孩懵懵懂懂的,挨著奶奶眼圈紅紅,時不時的回頭看著後面叔叔捧著的盒子。

人間最大的悲劇,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。

即使車子密閉性能良好,幾乎聽不到哀慟的哭號,可是只是這樣看著,沛錦都覺得渾身難受著抑郁。

蕭戰看了她一眼,擰了車鑰匙,低沈的馬達聲發動響起,很快起步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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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在醒著的時候,不是酩酊大醉或是失了自律,想要把嚴自己的嘴多少尚在可控範圍內,可是若是墜入夢境,情況又是不同。

沛錦掙紮了好半天,大汗淋漓的一下子坐起,整個人虛脫了一樣,急促的喘息著彎了脊背。

夢裏,有冰冷手術刀割裂肌膚的疼痛難忍,有四肢固定連接電極的恐懼,有殘酷嚴厲的反偵查訓練,即使是睡夢中被問起,那個深藏的秘密都不會被洩露出來。只因為那個看過去俊美陰柔的男子,錯了一次便是令她不寒而栗的懲戒,直到形成陰影的條件反射……

“做噩夢了?”身側傳來蕭戰帶著鼻音睡意朦朧的聲音。

“沒事。”沛錦用手捂住臉,很快又松開:“睡吧。”

溫熱結實的手臂圈過來,略使了些力氣拉著她重新倒下圈進懷裏,屬於蕭戰的味道立時密密實實的籠罩了過來:“有我在,別怕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驚魂未定,還是噩夢醒來人的神經分外脆弱。蕭戰這樣一句安慰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沛錦的心思,那是比我愛你還要動人溫暖的相濡以沫,暖心三月。

更深的偎進他的懷中,放任自己這一刻不想過去不想未來,只為蘇沛錦這一個名字活著,哪怕只是天亮說再見。

“蕭戰,我喜歡你。”

聲音那麽小,又悶在他的胸口。頭頂的男人沒什麽反應,沛錦心中略起失望,卻也有著松口氣的釋然。

睡著了嗎?沒聽到也好。

溫熱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頭發,睡意未褪盡的嗓音帶著低啞的繾綣:“乖,我知道。”

這個男人……

沛錦在心中長嘆。連動人的蜜語也不會說,比如最老套最基本的那句——

我也是。他都不會拿來敷衍一下。

帶著小小的賭氣,沛錦翻身背對著他。

她有不好的習慣。總是在噩夢中醒來後,睜著眼一夜到天亮。

蕭戰從身後就這麽抱著她,像是兩個同等的問號,緊密貼合不分彼此。

“沛錦,我會一直在。”蕭戰的聲音低低淺淺繚繞在耳邊,像是春日夜晚醉人的風。

一直在?永遠?

這還是第一次,蕭戰許了她有關未來的願景。

沛錦卻不知道說什麽,輕輕呼口氣,雙手覆在他的大手上,是親密-愛人才有的共享姿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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